顾冉歌

人如何表达就如何存在

【苏靖】合卺


三杯两盏之合卺

感谢所有的小伙伴们~一只萌萌哒鬼魂琰和非道士但什么都会苏哥哥。

 

戳戳:三杯两盏——梅长苏的酒;五更四时——萧景琰的梦。

 

第一盏酒:合卺

 

 

 

江南多缠绵细雨,也多酒肆茶馆客栈。

 

行客赶路累了便都愿意落座其中,听一两段说书人的故事,喝一两杯茶解渴。若是再有空一点的,可与一二知交好友佐酒助兴,论道抒意。

 

一桌一剑一壶酒。

 

瓷杯虽不算品质上佳,却带着江南特意的风雅缱绻,釉色青白盛着醇香的照殿红,把三分醉意酿成七分。

 

执杯的人一双修长苍白的手,指节分明,冷玉般色泽,比酒更醉人。

 

梅长苏饮了半杯酒便不再多品,把玩着酒杯,望着雕莲花木窗外的雨幕兀自出神。

 

这是江南最雅致也最古怪的客栈,与其说是做生意倒不如是说是哪家小公子消遣的玩意,规矩恁古怪。每五日便有一日闭门,无论是不是生意最热的时令。

 

今日便是闭门的日子。

 

可梅长苏就坐在这里。

 

过了半晌,雨渐渐下大了,客栈闭紧的木门忽地被一阵有规律的节奏敲响。

 

客栈老板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梅长苏,赶忙跑到门前赶那人回去。

 

“你是外乡人吧,我们客栈今日不开,还请另寻地方。”

 

“店家,请行个方便吧,我方才见到客栈中明明有客人的。”

 

“实在对不住,斜对门的清风客栈……”

 

瓷杯落在桌上,一声闷响。酒液流了一桌,把木制小桌染醉。

 

“店家,让他进来吧,就坐我这桌。”

 

店家卸下门闩,外面站着一个斗笠蓑衣的男子。

 

“多谢店家和这位公子。”

 

许是忘了摘,男子只脱了蓑衣便在梅长苏对面坐下了。

 

斗笠和其下黑色的一层厚纱却是未湿。

 

梅长苏起了一点兴致,又倒了半杯照殿红。

 

“行客人,你想听个故事吗?”

 

 

 

 

——————第一盏酒——————

 

 

 

梅长苏摆弄了一下挂在腰间的桃木剑。

 

在这个姿势停滞了一盏茶的功夫,而身后的“少年”依然跟着他后,梅长苏放弃了挣扎。

 

“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?”

 

那身后的少年约摸十三岁,穿着一身粗糙地红色绸衣,像是个不伦不类的新郎倌。他头上挽着髻,鬓边两缕长发,是个翩翩少年郎的模样。

 

只可惜是个死人了。

 

梅长苏想了想把临行前蔺晨硬是塞给他的八卦镜、黄纸符翻了出来,刚想给后面执着跟着他的小鬼贴上,便听到一声青涩低沉的嗓音:

 

“我叫萧景琰,你呢?”

 

“梅长苏。”

 

他心里一跳,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,手里的黄纸符便又塞回了原处。

 

“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?”梅长苏又问了一遍,打量起“少年”来。

 

眉眼分明,轮廓青涩却有棱有角,是个很俊的少年郎,身上也没有什么伤痕,看不出是怎么死的。

 

萧景琰闻言犹豫地摇了摇头,一双乌黑温润的鹿眼却仅盯着梅长苏不放。

 

看起来,似乎是有点兴奋?

 

“你是第一个看得到我,还同我说话的人。你是个道士吗?你多大了?是从哪来的?临溪镇很久没有来过外人了……”

 

梅长苏心里笑了一下,确实是个很久没有同伴的小鬼,都变成话唠了。

 

临溪镇当然很久没有来过外人,

 

——这个镇子十三年前就已经毁在了一场大火里。

 

奇怪的是镇子里的魂魄早已被超度转生了,这个“少年”也不知道是被遗漏了还是怎么回事。

 

“我不是道士,已过而立之年,从琅琊山上来。”

 

梅长苏也说不清为何会如此耐心的回答一个小鬼的问题,若是蔺晨知道,非惊讶外加悲愤死不可。

 

“可是你有桃木剑,还有八卦镜和黄纸符,”萧景琰一下子飘到破屋子的梁上,“好久以前有许多道士来到镇上把这些东西贴的到处都是。”

 

梅长苏随着他进了这间老屋子,灰尘很重,盖着焦黑的木板,无声地诉说着多年前那场大火。

 

“你长得真好看。”萧景琰飘到他的面前,定定地看着他,用很真诚的语调道。

 

“……”

 

梅长苏愣了一下,有些跟不上萧景琰的思路。他摸了摸鬓角的痣,决定换个话题。

 

“你到临溪镇里来做什么?”结果先开口的是萧景琰,他终于不再飘来飘去,像个正常人一样与梅长苏并肩走着。

 

老屋里其实已经空空荡荡的了,没有被烧毁像是个奇迹,在右边最角落的地方放置着一个大箱子,像是什么动物皮制的,还是完好无损的样子。

 

“来找一个东西。”

 

梅长苏试图用桃木剑把锁弄开,但是失败了。

 

他走出了老屋,由着萧景琰带他逛镇子。

 

“镇子东边的小木头喜欢玩锁,他父亲是镇上最厉害的锁匠。”

 

“镇子西头住着霓凰妹妹,她是全镇子里最好看的姑娘。可惜后来她家搬走了,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,母亲说他们去了云南。”

 

“……还有景禹哥哥。景禹哥哥带着乐瑶姨姨去金陵了。景禹哥哥是镇子里最有出息的后生,三爷爷说的。”

 

“那你呢?”梅长苏停下脚步,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少年。

 

萧景琰愣了一下,闪到梅长苏的身后,避开他的目光,然后他有些害羞的说道:

 

“我不大记得了,小殊应该知道。”

 

“小殊是谁?”

 

“小殊……小殊,我觉得小殊是我的……新娘子。”萧景琰又绕到了梅长苏的前面,向他展示自己一身红绸衣。

 

“小殊答应要一辈子和我在一起的,母亲说能一辈子在一起的是夫妻。所以……所以小殊应该是我的新娘子吧。”

 

梅长苏一时觉得自己不该如此残忍,却又克制不住地问道:

 

“那小殊呢?小殊活下来了吗?还是葬在了大火里?”

 

萧景琰有些生气地望着梅长苏,墨眉皱在一起,青涩的轮廓显出几分刚毅和硬朗。他没有再说话,背过身去,僵硬用力地向前走,可惜并不能在青石板上踩出闷响。

 

过了很久,大约是从镇子东头走到西头的时间,萧景琰停了下来。

 

梅长苏疑心自己听到了轻微的水声。

 

他在萧景琰不注意的时候走到了他面前。

 

男孩低着头,泪水顺着下颌滴到了自己的脚面上。很快消失不见。

 

梅长苏心头一跳,仿佛被针冷不丁地扎了一下。

 

“活着的。小殊一定活着的。”

 

“萧景琰,跟我离开这个镇子好吗?”梅长苏伸开臂膀,虚抱住眼前的男孩。

 

漫长的沉默后,他听到很轻很轻地一声“好”。

 

就这样,梅长苏的身边多了一个叫萧景琰的少年。

 

临溪镇被远远地落在后面。

 

梅长苏十九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,醒来以后就能看到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,比如蔺少阁主的太爷爷。

 

他从琅琊山上下来,见过塞北的大漠,淌过江南的溪流,得了个“麒麟才子”的名头,转头又用剑交了几个剑客侠士。

 

他见过许多的人和更多的鬼。

 

只有萧景琰于他是最特别的。

 

“那你能帮我查清当年的大火的起因吗?”

 

“当然。”

 

 

 

金陵的小酒肆里,梅长苏点了一桌子菜和一小坛竹叶青。

 

他不时夹着美味的菜肴送入口中,而他对面坐着的萧景琰,一双黑亮亮的鹿眼里大大的渴望都要溢出来了。

 

桂花糖藕、叫花鸡、盐水鸭、红烧鱼……

 

“小苏哥哥,我想吃。”

 

对于这个称呼,梅长苏是拒绝的。然而萧景琰的固执,十头水牛都拉不回来。

 

梅长苏想了想,把这些菜打包了。

 

一人一鬼回到客栈里,梅长苏取出一个火折子和一张黄纸符,一会功夫后,萧景琰的面前出现了一张摆满菜肴的桌子。

 

他小小地欢呼了一声,一脸认真的对梅长苏道了谢。然后呼哧呼哧地吃起来。

 

好吧,呼哧呼哧是梅长苏的脑补。

 

实际上,萧景琰吃得很优雅,如果忽略微微鼓起的腮帮的话。

 

晚上的时候,他们进了金陵东边的一所荒宅。

 

宅内雕梁画栋,精美玲珑,却显得十分阴森。西边一所高高的楼阁,三楼开着窗户,透进去能看到飘着的三尺白绫和有些破旧的白纱帐。

 

萧景琰抿着嘴,无意识地贴紧了梅长苏。

 

“景琰是害怕吗?”

 

“没有。”萧景琰很严肃地说道,拉开了与梅长苏的距离。他飘到楼阁里,下一瞬又紧紧贴回了梅长苏身边。

 

“楼阁里有个红衣服的女人。”

 

梅长苏咳了一声,在心里大笑。他示意萧景琰跟紧他,点燃火折子,上了三楼。

 

阴风阵阵,女人似有若无地啜泣声萦绕在楼里,白纱簌簌飘荡着,三尺白绫突然间像活了似的笔直地向萧景琰缠去。

 

他伸出手,在梅长苏的剑斩断白绫之前,扯住了白绫。

 

月光清浅的罩着萧景琰。

 

白绫在他手中一寸一寸化成灰烬。

 

凤冠霞帔的女子,迈着摇曳生姿的步伐,走到梅长苏面前。墨色的长发从凤冠中落下,掩住她惨白的皮肤和流出血泪的眼睛。

 

“你去萧景禹那取一样东西,我就把你想知道的事情告诉你。”

 

梅长苏一怔,快得说不清的东西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。

 

“什么东西?”

 

“我夫君的砚台。”

 

 

 

萧府,天未明。

 

一顶轿子从门口出发,向皇宫的方向驶去。

 

“看清了吗?”

 

“嗯。是景禹哥哥。”

 

梅长苏转头看双眼亮晶晶的萧景琰,心里划过一丝微妙的别扭。

 

午后,他们进了萧府的大门。

 

萧景琰在大堂里听两人文绉绉地交谈。这让他想起读书的时候。

 

他读书一直没有小殊好,可是在学堂里听先生念之乎者也的时候,小殊也会不耐烦地传纸条给他,比如今天中午静姨做了什么好吃的之类。

 

当然,其结果十有五六是两个人并排站在学堂外,以及回家后一顿竹笋炒肉。

 

小殊是什么样子?先生是什么样子?

 

好像统统都不记得了,只有学堂的样子还是清晰如昨的。

 

“……那场大火后,我与长怿绝交。直至后来他被人选出背罪,在牢狱中将家中唯一的幼弟托付给我。他的妻子在他被斩之日前上吊自尽。”

 

临溪镇靠着东海。那年敌军来袭,最重要的情报被窃取,细作趁夜偷偷潜进了临溪镇,军情紧急,沈长怿当场下令火烧临溪镇,杜绝情报泄露的可能。

 

后来,大梁赢了这场战争,而临溪镇五十三户人家除了出门在外的,全部死在大火里。

 

梅长苏握紧了拳头,他身后站着的萧景琰一动不动,呆呆地望着一处出神。

 

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后,这沉默才被梅长苏低哑的声音打破:

 

“你认识萧景琰吗?”

 

“萧景琰是我堂弟,小时候他跟小殊两个常常跟在我身后,我带他们放牛、割草、做弹弓,教他们骑马、不懂的功课……我和母亲来了这金陵。我做了官便没什么时间再去看他们,只是他们还给我捎临溪镇的咸菜……”萧景禹微微仰了仰头。

 

“也不知道,他俩长大了是什么样子。我们靠书信往来,景琰说等他和小殊加冠那年就来金陵城看我。”

 

萧景琰飘到萧景禹的面前,有些难过地给了他一个只有萧景琰和梅长苏才看得见的拥抱。

 

“砚台在我书房,我去给你拿。”

 

那方砚台很旧,砚台赠给萧景禹的那一年,沈长怿还只是个举子。后来物是人非,砚台在萧景禹的书房从被仔细擦拭到落了满身灰尘。

 

萧景琰对萧景禹很认真地道了声别,而后随着梅长苏一路回到被荒废的沈宅。那里常常闹鬼,宅子也就没有被废再赐给别人。

 

红衣服的女鬼见他们来了,从楼阁里飘了下来。

 

她有些讶异地看了眼萧景琰:

 

“你不是鬼么?怎么还能长大?”

 

她不再多说,取了那方砚台,淡淡道:

 

“你想知道的,萧景禹应该已经都告诉你了,我也不算食言,请你们离开吧。”

 

“我夫君的父母哥哥都死在东夷人的手里,他发誓要血洗东夷。他后来请了许多的道士去给镇子里的人超度,也许你们觉得他假惺惺,我知道他做得对镇子里的人来说很残忍绝情,可是他毕竟是我的夫君。”

 

她一手轻轻托着砚台,爱惜地抚了抚,迈步朝楼阁后面的池塘走去。

 

走到一半,她回了头,笑得像个十七、八岁的姑娘:

 

“谢谢你们!我叫槿娘。木槿的‘槿’。”

 

而后她一步一步像去往什么美好的地方一样,坚定而幸福地踏进了开满荷花的池塘。

 

槿娘十六岁的时候,从沈长怿赶考读书时暂住的客栈走过。

 

那一日沈长怿支了窗架,在窗下泼墨画木槿,迷了她的眼,迷了她的心。

 

有了这砚台,她应该可以同他投胎到一处了吧。

 

梅长苏和萧景琰静静地站着,槿娘和那方砚台都消失不见了。

 

“景琰,你同我回琅琊山好不好?”

 

“那你不继续找你要的东西了吗?”

 

“以后再找,同我回去吧。”

 

“好。”

 

萧景琰现在看起来是十六、七岁的模样了。

 

 

 

他们过了二十四桥,一路向南。

 

露宿过月色盈盈的树林,借住过淳朴的乡村人家,还帮助过一些鬼魂,有时是完成他们未了的心愿,有时只是听了一个故事。

 

在雪落的时候,他们到了琅琊山。

 

山脚下的小村落里,梅长苏和萧景琰坐在客栈的屋顶上喝酒。

 

准确的说是梅长苏在喝酒。

 

梅长苏说着琅琊山上的趣事,说他的好友蔺晨,说琅琊山上奇妙的机关,和数不清的卷轴。萧景琰亮着双眼听,他明明没有喝酒,却像是醉了,弯着嘴角,听梅长苏诉说。然后他也说起临溪镇,说起小殊,说起霓凰还有临溪镇里的好多人好多事。

 

这个时候萧景琰已经想起一些事了,比如他想起来小殊是他的竹马,是个英俊明亮的男孩子,是他的恋人。

 

梅长苏很慢很慢地把酒灌进喉咙里,他听见自己用低沉的声音问萧景琰:

 

“景琰,我喜欢你。和我在一起好不好?”

 

“我也喜欢你,长苏。可是我只是一个鬼魂。”

 

“会有办法的。我们在一起,总会有办法的。”

 

“好。”

 

他们在琅琊山上待到了第二年的夏至,那是一段快乐的日子,他们像世间一切的恋人一样。除了梅长苏始终没能找到能让萧景琰留下来的方法。

 

入秋的时候,萧景琰想去看看霓凰。

 

然后他们踏上了前往云南的路。

 

 

 

云南,聂宅。

 

霓凰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,她嫁给了一个叫聂铎的猎户,过着平凡幸福的生活。

 

梅长苏和萧景琰到的时候,她正在做午饭。

 

得知来意后,霓凰转身进屋子里拿出了一封信。

 

“……我是在大火后三个月收到信的,想来这封信是大火前他俩给我写的最后一封信了。”

 

信里萧景琰说他从东海里给林殊带了一颗鸽子蛋那么大的珍珠,等林殊从梅岭镇回来就把这个作为他们在一起的信物。

 

“……也许你会觉得奇怪,不过林殊哥哥和景琰哥哥是恋人。他们从小就在一起,两小无猜。只有我知道。”

 

“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景琰哥哥托我寄去的红绸子是做什么的。”

 

萧景琰好像随着霓凰的讲述把那些遗忘的东西都捡回来了。梅长苏用背着霓凰的手做出一个十指交握的姿势。

 

临走的时候,穆霓凰喊住了梅长苏:

 

“……你很像一个故人。”

 

梅长苏没有再问那个故人是谁,他猜到了。

 

是林殊。

 

他和萧景琰并肩离开了云南的这个小镇。

 

这个时候,萧景琰看起来已经是十九岁的样子了。

 

 

 

下第一场雪的时候,他们终于到了最开始的地方。

 

临溪镇的废墟看起来竟有了一丝颓废的美。

 

十三年前。

 

林殊在那日的中午就赶到了临溪镇,林父林母已经定居在了另一个小镇,他们让林殊过来道个别。

 

但是林殊才不这样想,先在临溪镇呆上几个月,再写信告诉父亲母亲自己要和景琰一块去金陵看景禹哥哥。

 

萧景琰见到林殊开心极了,他说要给林殊一个惊喜,然后把林殊赶去了离镇子十几里外的一个客栈,要他晚饭后再过来。

 

他笨手笨脚做的喜服穿在身上看起来有点可笑,不过好不容易才说服娘亲和爹去舅舅家的镇子住两天。

 

他打开小木头做的箱子——为了这件事,他做了一个顶结实的皮箱子,据小木头说水火不侵;

把另一件喜服拿出来看了又看,小殊的尺寸他早就记得牢牢的了。箱子里塞着的其他乱七八糟的红烛,红窗纸被他铺开在地上。等镇上的人都睡了,就把它们都贴起来。

 

想了想他又把喜服塞了回去,把鸽子蛋大小的珍珠也放进了箱子里。

 

门口响起了敲门声,他一时心里紧张极了又高兴极了。

 

他有点兴奋恍惚地走到门边,开了门:

 

“小殊,你来……”

 

他的话并没有说完,他等的人也并没有等到。

 

细作一刀扎在了他的心口。

 

老屋里黑漆漆的,萧景琰朝梅长苏无声地笑了下。

 

他飘到箱子边上,向梅长苏示意。

 

梅长苏费力地移开箱子,一枚钥匙就卡在箱子底下。

 

他颤抖着手去开箱子。

 

“长苏,别怕。”

 

他想说景琰我们回去吧,想说景琰我们不看了好不好,可他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,一抬手抖落了灰尘打开尘封十三年的箱子。

 

十九岁的萧景琰蜷缩在箱子里,手里抓着一件红绸衫。

 

被关进箱子里的时候,萧景琰还没有死,血不断地洇湿他花了几个月偷偷摸摸做好的喜服。

 

他呼救,然而越来越灼热的温度提前宣告了他的死亡,这时候他开始祈祷林殊不要过来。

 

他把喜服和珍珠紧紧握在手里。

 

慢慢地他好像飘起来了,他飘到了村外,正看到拼命外里冲的林殊。

 

林殊一边冲一边喊着景琰,喊得他眼泪都掉下来了。

 

萧景琰赶紧去拦林殊,奇迹地他拦到了林殊,这时候的林殊已经被烧伤了。萧景琰背着林殊朝镇子外跑去,他一路跑一路跑,他怀里的珍珠颜色也愈来愈淡。

 

他跑了很久很久几乎超出了极限,他们到了很远的地方。

 

终于林殊从他的背后跌了下来,他的手只能穿过林殊的脸,再也不能碰到林殊了。

 

天亮的时候,琅琊阁的老阁主看见了萧景琰。当他准备拿出黄纸符的时候,萧景琰向着林殊的方向跑去。

 

老阁主给林殊烧伤的皮肤做了修复,他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,又给醒来后失去记忆的他,取了名字叫梅长苏。

 

……

 

萧景琰回到镇子里的时候,镇子里空空荡荡的,没了人烟也没有鬼魂,只有道士们留下的纸符和一些他不认识的东西。

 

萧景琰只好在老屋里飘来飘去,鸽子蛋大小的珍珠在他怀里没了光泽,他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。

 

 

 

老屋里被布置得像个新房,红色的窗纸,红色的蜡烛,红色的纱帐和红色的新郎。

 

梅长苏很慢很慢地穿上许多年前萧景琰给他做的新郎服。

 

他身量长了一些,属于十九岁的林殊的喜服穿在他身上没有那么合身,有些紧了。

 

但是在他对面笑得十分灿烂的萧景琰眼里,他帅得很依旧。

 

这场迟到了十九年的合卺终于达成。

 

他们喝了合卺酒,写了婚书。

 

在摇曳的红烛下,梅长苏和萧景琰闭上双眼,任唇缓缓靠近。

 

一滴眼泪顺着梅长苏的眼角滑落,

 

他睁开双眼,红烛不知何时灭了。

 

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。

 

 

 

——————第一盏酒尽——————

 

 

 

 

梅长苏喝尽了杯里的酒,故事说得他口干舌燥。

 

他把视线从窗外挂落树枝的月亮上移回来,这才发现他对面的那个人,不知何时俯卧在桌子边,

 

已经睡着了。

 

梅长苏淡淡地勾起一个笑,又倒了一杯酒。

 

他做出敬酒的姿势,仿若梦呓般呢喃:

 

“……做个好梦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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